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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与荣耀》观后感影评

来源:http://www.guanhougan.cc作者:观后感时间:2019-08-09 07:50阅读:
《痛苦与荣耀》影评观后感


  佩德罗·阿莫多瓦、安东尼奥·班德拉斯、佩内洛普·克鲁兹将合作新片《痛苦与荣耀》(Dolor y Gloria),7月上半月开拍。和阿莫多瓦上部影片《胡丽叶塔》相反,影片主角将是两名男性,由班德拉斯和阿谢尔·埃特塞安迪亚扮演,克鲁兹和胡丽叶塔·塞拉饰女配,讲述一个处于晚年的电影导演的生活故事,包含初恋、第二次恋爱、母亲、死亡、与他合作过的一些演员,时间跨越60、80年代和现在,一种不适应的空虚感导致他现在无法拍电影。

看过《痛苦与荣耀》已经好些天了,我试图写下些什么,却擦擦写写无法成文。一想到它呀,那种感觉好比胸口中了枪,牵扯着心脏的神经让人痛到泪流。每每忆起,感觉自己也跟着阿莫多瓦一起老了,任凭时间如流沙般在故人的指缝间流逝。

我对阿莫多瓦的爱,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或许是从《欲望法则》开始吧,我被阿莫多瓦电影画面中的浓烈的色彩深深吸引,那是多么馥郁而醇厚的背景,仿佛毕加索的版画,彰显着西班牙的奔放与自由。而在这片自由的背景之上,更让人震惊的是电影的内容。《欲望法则》里两个男人阳刚的狂放的爱被阿莫多瓦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那对于年轻、炙热的肉体的痴迷一幕幕,仿佛冲刷着我年轻的心,毕竟这部电影和我和出生年份一样。那是1987年,班德拉斯对爱人说,“我怀疑,你是否还能找到这样的爱,像我对你这样纯洁的爱。”自此以后,阿莫多瓦成为我最爱的同志导演,他涉及同性题材的创作,比欧容早了十余年。他是现代的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和德雷克·贾曼,甚至已有超过他们的成就。


《欲望法则》
自己说自己的故事,难免矫情,将自己的软弱呈现出来的缴械投降,那是一种把自我私密剖开展示的决绝,一种飞蛾扑火的勇气。仿佛圣塞巴斯蒂安的殉教,任万箭穿心,却如沐圣光。《痛苦与荣耀》也如是。这是阿莫多瓦的第21部长片,因和费里尼的《8 1/2》结构类似且带有自传性质,或许本片也可以被称为阿莫多瓦的《20 1/2》。《痛苦与荣耀》与阿莫多瓦众多作品互文呼应,串联起《欲望法则》、《不良教育》,被誉为阿莫多瓦自传的三部曲的终章,它说的是他迟暮的人生。

《痛苦与荣耀》的片头用动画展现了身体的各种疾病,那些身体的疼痛被一一列举,它像一把刀,扎入年近七旬的阿莫多瓦的身体,他说:“如果痛苦把你的背切开,你便再也无法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是他艰难的晚年。偏头痛、耳鸣、胃溃疡:像电影男主角萨尔瓦多一样,病痛缠身的他喜欢在夏天静坐在游泳池的水底,通过这样的冥想来缓释痛苦,以求身体的宁静。阿莫多瓦说,他不仅像萨尔瓦多一样病痛缠身,背上也像他一样有手术留下的伤疤,他不得不像萨尔瓦多一样僵硬、小心地起立和坐下。然而他不想自怨自艾,因此仅仅通过片头的一分钟便交代了一切,转而开始讲述萨尔瓦多的三段故事。

萨尔瓦多的三段故事,讲述的仿佛是阿莫多瓦的三段回忆,每个故事我们都能看到他以前作品的影子。

有过错,但没有错过

在阿莫多瓦的第一个故事里,萨尔瓦多为了追缅自己曾经的爱人费德里克,不惜将自己的剧本《上瘾》交出让别人担纲主演。这一情节和《不良教育》惊人相似:男主角同样是导演和演员,同样争执于鸠占鹊巢的剧本。而在《欲望法则》里,男主角也是个导演,他也试图把自己变性“姐姐”的故事拍成电影。

阿莫多瓦坦言,自己的很多经历和萨尔瓦多的很类似,但是当他陷入这个故事里,他便模糊了真实和创作的界限。他还说,之所以选择班德拉斯做男主不仅因为他经历了电影中80年代的那些阿莫多瓦经历过的重要事件,他也能深刻地理解疼痛:班德拉斯在两年前也因心肌问题三次躺在手术刀下,那种生命随时可能被疼痛夺走的危机感他能够感同身受。而在萨尔瓦多马德里公寓里挂的画作,其实都是阿莫多瓦自己的,之所以他喜欢这些鲜艳的色彩,是因为他的童年晦暗无光,直到20岁后他来到了马德里。弗朗哥政权结束后的马德里新潮文化运动才将自由带给了阿莫多瓦,赐予了他新生。那些鲜艳的画作便是他对“波普”那个色彩爆炸时代的记忆。

《上瘾》是一个话剧,阿莫多瓦的电影里话剧层出不穷,不管是《对她说》里的话剧《缩水情人》,还是《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里的话剧《欲望号街车》。阿莫多瓦喜欢用戏中戏的手法去解构故事,《痛苦与荣耀》里的《上瘾》,其实是阿莫多瓦对于表演的诠释:“只会哭算不上好演员,懂得克制眼泪才是好演员”。

电影里的萨尔瓦多曾经深深爱过费德里克,多年后依然珍藏着那份感情,即便费德里克曾经深深伤害过他。两人曾因毒品分道扬镳,而在萨尔瓦多的晚年,他疼痛难忍时却也以身试险,但这已经说不清究竟是为了止痛,或者是为了体验费德里克曾经的感觉。然而那种失去身体和记忆的痛都在这一部话剧里被呈现到极致:阿尔贝多和费德里克的泪,都是萨尔瓦多和阿莫多瓦的。

阿莫多瓦说,在自己疼痛难忍的时候,的确也想过食用海X因来止痛。在八十年代他也见证过不少亲爱的朋友因为吸食海X因去世。在人生的旅途上,在爱情的征程上,谁不曾犯过错,然而幸而有些人仍活着,仍记得那些深刻的感情。于是当费德里克回到马德里,给了萨尔瓦多深深的吻,热烈如《烈焰焚币》的焚心之火,也烧出了观者因时光荏苒而无法抑制的泪,那感动于岁月的无情,更感动于他们这一次,没有错过。


《烈焰焚币》
有遗憾,但没有遗忘

阿莫多瓦喜欢拍女性,从《濒临崩溃的女人》开始,阿莫多瓦就走上了专注拍摄女性的创作之路,《情迷高跟鞋》、《对她说》、《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回归》、《胡丽叶塔》都是女性题材,阿莫多瓦对于女性敏锐的捕捉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他电影中的女性都格外坚强、勇敢,面对边缘人依然公正友善,是阿莫多瓦理想和现实中的母亲形象。因此他的电影也有不少母亲:《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里丧失儿子的母亲,《回归》里两代饱受家庭问题折磨的母亲,《胡丽叶塔》里丧夫丧子的母亲。

在阿莫多瓦的电影里,父亲的形象一直是缺失的,在这部《痛苦与荣耀》里也不例外。佩内洛普·克鲁兹饰演的母亲,与《回归》里的那个母亲形象很类似。萨尔瓦多一直从在母亲的鼓励下从事创作,且被给予最好的教育,即便他憎恶童年教会的时光。母亲的那串玫瑰念珠,居然成了遗物。萨尔瓦多也因此自责,他没能成为让母亲骄傲的儿子,仅仅因为“他所呈现的是自己本来的样子”,却不是母亲希望的样子。

因此当母亲离开人世,曾经许诺带着母亲回到故乡却痛失时机的萨尔瓦多失声痛哭。电影中,小萨尔瓦多在母亲的教育下给邻居写信念信。然而现实中,阿莫多瓦的母亲也是一位给文盲念信和抄写的抄写员。她于1999年离开人世。

人生总会有遗憾,萨尔瓦多没有来得及带母亲回到故乡,仿佛是阿莫多瓦没能成为母亲的骄傲的遗憾。所幸阿莫多瓦没有遗忘,《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唱尽了母亲的伟大;《回归》里,母亲“死而复生”;而在《痛苦与荣耀》里,萨尔瓦多终于不再思考死亡,重新开始创作,也象征着母亲灵魂的永生。生与死在阿莫多瓦的电影里如一曲咏叹调,好似《对她说》里的鸽子之歌,简单而隽永。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
有迟到,但没有缺席

在《欲望法则》里,男主的“姐姐”曾说:她一生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教堂的神父,一个是她的父亲。这影射着教会的性侵问题。而《不良教育》则更加直接地控诉,甚至通过谋杀和复仇等极端的手段放大牧师性侵问题带来的伤害。电影里的这些经历或多或少有阿莫多瓦的所见所闻,在传统的西班牙家庭里长大的阿莫多瓦,童年时就与教徒们一起学习、在唱诗班里唱歌。于是在《痛苦与荣耀》里,那个有些懵懂却聪慧的小萨尔瓦多,在唱诗班第一次发出如天籁的音符,就注定了他的童年,将是灰暗与晦涩。

在他那灰暗晦涩的童年时代,唯一明亮的一抹色彩,或许就是那个给他带来性萌动的泥瓦匠。那个燥热的夏日,小萨尔瓦多在床上如临春潮,身体如中暑般体会着燥热的晕厥,那介于病与欲之间的热浪,仿佛一场梦,又似乎是一场性的觉醒,在小萨尔瓦多的心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此后的每一场恋爱,都是它的样子。


那如同春潮般的性觉醒
有些划过自己生命的人,就这么匆匆离去了。然而曾经的邂逅,那短暂擦亮彼此人生的火花,仿佛却一直在心底的角落里微弱地燃烧。若干年后偶然遇见,才发现那些没有来得及说的话,虽然迟到,却从未缺席。那一团心火便重新有了燎原之势,好似那一幅象征着爱情萌芽的画,兜兜转转,却殊途同归。五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时光啊,有时候很无情。阿莫多瓦年近七旬,已经拍了21部长片,六次争夺金棕榈,却从未问鼎。1999年他败给了达内兄弟的《罗塞塔》,那一年他拍了《关于我母亲的一切》;2006年他败给了肯·洛奇的《风吹麦浪》,那一年他拍了《回归》;2009年他败给了迈克尔·哈内克的《白丝带》,那一年他拍了《破碎的拥抱》。如今他败给的三位导演都加入了双金棕榈俱乐部,而他却没有放弃,还在用他的热情去演绎,让观众一次又一次流着眼泪、笑出声来。

这好比陪伴着阿莫多瓦电影成长的班德拉斯。1982年,班德拉斯第一次在阿莫多瓦的电影《激情迷宫》里出镜,此后在阿导的21部长片中,总共担纲7部电影的男主角,可以说是阿莫多瓦一手培养了班德拉斯。班德拉斯之后在好莱坞名声大噪,成了西班牙性感符号,也像阿莫多瓦一样逐渐步入晚年。37年后,他终于凭借《痛苦与荣耀》摘得戛纳影帝,这个奖虽然迟到了,却最终没有缺席。

那一个三十年后重逢的吻;那一串母亲留下的玫瑰念珠;那一幅穿越半个世纪来找自己的画像;那一个夏日里男子俊美的身躯;那一幕停格在车站里的戏中之戏:它们已经远远逝去,再也不会回来,却无比清晰地活在了你的记忆里。

“我爱你,太美好,时间会知道。” 看完阿莫多瓦的电影,我慨叹光阴似箭、人生苦短。人们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收集深刻的记忆。我又不免有些羡慕、有些妒忌,人生要有多少运气,才能像阿莫多瓦一样在迟暮之年回望:

有过错,但没有错过;有遗憾,但没有遗忘;有迟到,但没有缺席。

毕竟,长情如你,时间会珍惜。




在佩德罗·阿莫多瓦新作《痛苦与荣耀》的开头,观众立刻被几个简单的视听元素抓住,与电影连通,形成了一种身体感官上的敏感。声音首先将我们带入到影片的世界中:一阵高频的鸣响首先侵袭了我们的耳朵,紧接着,Juan Gatti设计的斑斓变幻的片头携着Alberto Iglesias的弦乐曲流动的冲击力占据了整块银幕,音乐的优美中却让人略微喘不过气,在片头结束时,那阵鸣响带着阿莫多瓦最标志性的红色,宣告电影的开始。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饰演的萨尔瓦多悬在泳池的水中,处于某种冥想状态,镜头从泳池底部上升,拍摄他失重的身体,但电影并没有选择让镜头以流畅的方式一路上升——它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特写打断,在一瞬间,我们看到男主角因为脊柱手术留下的细长刀疤。这个剪辑正如一把手术刀,切开了本该流线形上升的运镜,不难让我们想到阿莫多瓦的电影前辈——西班牙超现实主义大师布努埃尔在《一只安达鲁狗》中对那只眼睛惊世骇俗的一刀。但在这里,这一看似突兀的剪辑却以微妙的方式展开了标题中的“痛苦”二字。

阿莫多瓦一如既往地干脆而流利的速率介绍了人物,人到老年的电影导演萨尔瓦多借着一部电影的修复完成,和他曾经的男主角阿尔贝托(阿谢尔·埃特塞安迪亚 饰演)恢复了联系,而他的童年往事也同时在闪回中被展开,显然,一个《八部半》式的自传体结构已经浮现在眼前。不过,和费里尼电影中梦幻的时空穿梭不同的是,“激活”萨尔瓦多回忆的引子,却几乎一直是毒品、疼痛与眩晕,电影非常明确地对这个引子做出确认,换句话说,是病痛制造的身体破坏打开了回忆之门。这和我们从这么多作品中熟悉的那个阿莫多瓦都不太一样,曾经的他强调着身体上的愉悦,以及色彩、巧合与戏剧冲突所带来的冲撞般的激情,但即便这些技巧和作者的元素并没有被全数抛弃,他这一次的聚焦点却放到了身体的残缺和脆弱中。

但无论如何,电影中的躯体作为阿莫多瓦的画板,仍旧试图为观众制造感官上的体验,不过即便我们看到男主角略显步履蹒跚,腿脚不便,在地上捡一颗药片还必须把枕头放在地上护着膝盖……,痛苦却并非苦大仇深地来袭,而是颇为滑稽和浮夸地,以一场科学讲座式的动画呈现,班德拉斯快速又有些懒洋洋的西语翔实地介绍着各种疾病的名称:失眠、慢性咽炎、耳炎、胃食管反流、消化道溃疡…… 而也是从这里我们又一次听到了那个能把人吸入的高频声音——他还患有耳鸣。这一切对于电影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归结到底,是为了一种露骨但纯粹的真诚(authenticity) 。

在阿莫多瓦的电影中,我们总是看到这种真诚,或许最好的例子,来自《关于我母亲的一切》中变性女孩La Agrado在舞台上那段令人印象深刻的救火表演,当我们如今看到萨尔瓦多“病痛百科”般的独白时,或许我们也会想到她在那个舞台上细数自己身体上每一处整形费用的时刻,以及她对于真诚二字的华丽宣言: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假装打鼾!不管阿莫多瓦的电影中有多少浮夸的奇情与戏剧,一切都是被这种真诚所驱动,就算今次我们看到了一个更加沉郁版本的阿莫多瓦,这种真诚依旧在场,而且极有必要。当年笼罩在《关于》中关于疾病的恐惧,走到了电影的最前头,阿莫多瓦展示着疾病,同时也治疗着自己。

是的,这一次阿莫多瓦面对的是他自己,如果班德拉斯的发型还不够明显的话,电影的好几张正式海报里,班德拉斯背后的影子则正是阿莫多瓦的影子。影片中对阿莫多瓦的镜像颇为明显,萨尔瓦多的片中片指代着《欲望法则》(Film Comment的影评中提到它恰好于2017年修复并重映)、片中爱人的名字费德里科/马塞洛则让人想到费里尼…… 现在,再绕回到《八部半》(在片中也以海报的形式现身),阿莫多瓦看似如前辈一样守规蹈距地在现实和回忆中穿梭:他过去的电影、他过去的朋友、他的母亲(在回忆中由佩内洛普·克鲁兹饰演)、他的家乡…… 这位电影作者观看着,重演着自己的过去,面对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冲突,但我们渐渐意识到一种不可避免的间离,正如现实与闪回看似是两个难以逾越的平行时空:男主角未能现身自己电影的重映,只好以电话形式“在场”,并不能看到观众们站起来提问,只能利用剪辑“看”到他们的那种滑稽;与此同时,他又无法面对自己写作的自传文本;而当自己的男主演终于如替身一般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时,他也无法在场观看…… 萨尔瓦多/阿莫多瓦能做的,仅仅是透过如反光镜般的观众,去间接和他自己作隐藏的连接。

在电影最感人的一次回忆中,回忆的本体——过去的影像甚至没有出现,如果在语言中我们有“难言之隐”的话,那么在电影中,这些“难言之隐”则是那些无法被拍摄的东西。在几个回合的冲突后,我们看到阿尔贝托终于如愿以偿,演绎着萨尔瓦多的短篇独白《瘾》,萨尔瓦多/阿莫多瓦的替身关系原模原样地被搬演到了电影中。如果之前的一系列回忆只能说是碎片,那么这一次我们终于得到了一个故事,而电影中,最真诚的讲故事方式,仅仅可能是最原始的讲述;而最真诚的观看,则是看着他讲故事的过程。这里,阿莫多瓦让他的替身(的替身)站在大红色的背景和空白的银幕前,正如“难言之隐”,这里的“瘾”无法被拍摄,更谈不上被搬演、被展示——当我们以为会出现一次闪回,直到发现并不是,电影仅仅引入了一张面孔,而在这张面孔中,我们便看到了全部的,最为真诚的故事,这个小技巧令人感动。

如果说将这一段独白作为将电影劈开为两半(不妨称之为一场手术)的转折的话,在后半段中,我们与男主角则开始从那隐忍的痛苦中脱离,而走向平和与坦然的疗伤和恢复,如果阿莫多瓦拍摄这部自传的目的表现出了某种潜在的自我麻痹与模仿的倾向,那么随着电影走向尾声,和解与面对则取代了毒品与冲突,但影片始终保持着它充满敏锐的真诚,最终一起汇聚到了一场惊人的回忆中——一个男孩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了一位成年男人的身体,一瞬间,他晕了过去。整个场面看似粗犷的心理和影像描写,但又美丽精致,虽然奇情往往令人感到害羞,但当鼓起勇气定睛观看,又有无与伦比的细腻,最终则归一为真诚。或许在一部看似“平淡”,大做减法的非典型阿莫多瓦电影中,这一场景最能够让我们回想起,所有那些让我们喜爱这些电影的原因。



今年戛纳的第一部爆款,毫不意外的来自这个大导演!刚刚看完,就忍不住打了5星。


它就是来自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的最新作品——《痛苦与荣耀》。喜欢阿莫多瓦的人看这部片可能会泪流满面。



痛苦与荣耀 (2019)
8.6
2019 / 西班牙 / 剧情 同性 / 佩德罗·阿莫多瓦 /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 阿谢尔·埃特塞安迪亚
在今年的戛纳颁奖礼上,希望它能斩获金棕榈吧。毕竟,再不给他一座金棕榈,就怕以后更没机会了!


这部电影是佩德罗·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在接近70岁之际,献上的第22部电影长片、第6次参加戛纳的代表作。

阿莫多瓦在他生命中最黑暗和最孤独的时刻创作了这部自传体杰作,分享他最隐秘的秘密与回忆和对过去的遗憾。


他在西班牙是国宝级的存在,也是世界上最具原创力、最有趣也最特别的导演之一。

就在前年(2017),阿莫多瓦曾担任了第70届戛纳评审团主席,把《方形》送上了金棕榈,即便那一届评委里还有范冰冰。


阿莫多瓦之前凭借《关于母亲的一切》《回归》《破碎的拥抱》《胡丽叶塔》五次冲进戛纳主竞赛,拿过最佳导演(《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和编剧(《回归》),离金棕榈仅一步之遥。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1999
他的作品都具有争议性,着重表现欲望、暴力、宗教等议题,并通过鲜艳的色彩,展示出一种后现代的审美眼光,以及对权威的极大藐视。


《破碎的拥抱》2009
2019年3月,新作《痛苦与荣耀》在西班牙上映当即受到热捧,连本人坐标的中北部小城也座无虚席,在场观众多半是中年人士,能看懂老莫的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在他的作品里,色调总是艳丽缤纷,浓郁的色彩几乎直逼瞳孔。

他镜头中的太阳似乎定格在西班牙下午三点钟,明媚灼人得无法睁眼。森林总是呈现在浓重的墨绿之中,使人迷失。红色也是不变的主调,红色的门、红色的高跟鞋、衣襟上花朵的红。无比鲜艳美丽的红色,纯洁而又邪恶。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1999
如此强烈的色彩也与电影的主题相得益彰,充斥着对爱情的渴求、炽热躁动的情欲、以及人性的揭示。


“这最后一吻,让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就是你嘴里的味道”——《破碎的拥抱》
《痛苦与荣耀》里,阿莫多瓦是一个已届高龄的幕后叙述者,真诚、冷静地把自己的人生如同幕布般缓缓在观众面前摊开。


坚韧的母亲,年轻的画工,年少时的雾水情愿,心底的爱恋。导演让观众一同去感受时间在他身上刻画的痛楚,留下空间让观众细细回味。


《痛苦与荣耀》佩内洛普饰演小时候的母亲角色
电影开始前,动画“Deseo”在银幕中跳动了数秒。El Deseo是阿莫多瓦的电影公司名称。

同时也追溯到1987年的旧作《欲望法则》(La ley de deseo), 以其为开端,2004年《不良教育》(Mala educación)为继续的Deseo三部曲,终于借《痛苦与荣耀》(Dolor y Glória)写下了句号。


《欲望法则》1987

《不良教育》2004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Antonio Banderas)与导演的最早合作追溯到1982年的《激情迷宫》。


《激情迷宫》1982
在《痛苦与荣耀》中,他饰演的萨尔瓦多·马洛(Salvador Mallo)是一名因身体原因而导致灵感枯歇的导演。

电影开场萨尔瓦多(Salvador)悬浮在水下,与世隔绝。这一幕暗示着过去与现在,真实和虚无流入彼此,在萨尔瓦多身上如何发生影响。


萨尔瓦多(Salvador)静坐在家中,他就像是后现代童话中悲伤的王子,被空虚的美丽和回忆所包围。

念旧的个性使然下,萨尔瓦多想起了已经交恶三十年的演员阿尔贝多(阿谢尔·埃特塞安迪亚 Asier Etxeandia 饰)。


以庆祝新电影上映为由,二人恢复了联系。

令人意外的是,阿尔贝多(Alberto)不遗余力地向萨尔瓦多(Salvador)介绍着吸食海洛因的乐趣。

因为长期的背痛与咳嗽,片刻的犹豫过后,萨尔瓦多(安东尼奥·班德拉斯)接过了手中的粉末。

毒品的出现对萨尔瓦多无疑是一种解脱,逐渐沦为它的奴隶。沉湎在回忆里的萨尔瓦多,一次次地拿起粉末。而成瘾的后果,是身体的痛状更加剧烈。

阿莫多瓦对于痛苦的表达是直白的。


关于萨尔瓦多身体状况的报告,长篇的序列令人感觉莫名的头皮发麻。

哮喘、耳鸣、头痛,一连串的身体和心理症状在声音中被扯掉,CAT扫描和X射线图像融合成伴复古的动画图表。


这些症状似乎都具有象征性的共鸣,反映了萨尔瓦多目前的惯性状态。

例如,融合的脊柱暗示了情绪钙化和智力灵活性的丧失;他喉咙里的肿块化成一个字面的块状,以过去未解决的问题导致了创意力的缺失。

在每一个感受到孤独和痛苦的场景中,无人可分享时,荣耀变得如此浅白和空虚。

毒品不过是充当一个临时的救赎角色,借此来麻醉自己,释放欲望。相对身体的痛苦,更难承受的是精神上的痛楚。


而对于母亲的离去,萨尔瓦多(Salvador)也一直无法释怀。

在放松的片刻中,他总是梦到童年。


坚韧年轻的母亲(佩内洛普·克鲁兹 Penelope Cruz 饰),竭尽全力地抚养自己长大成人。


即便住在洞穴,也想方设法地留出地方让儿子读书写字。为了让萨尔瓦多进入唱诗班,谦卑地向教导主任堆起了笑脸。


母亲在阿莫多瓦影像中一直是一个宽容而满怀温情的意象,用她们柔弱却坚强的肩膀支撑起了生活的所有重量。

在苦难之中独自前行却又相互依靠,即使现实是如此残酷,依然绽放着饱满的生命力。

佩内洛普在老莫另一作品《回归》中,也饰演类似了角色。


《回归》2006
去好莱坞打拼的佩内洛普总是充当二三流的花瓶角色,在老莫(阿莫多瓦)的镜头下,我们发现她既如情欲躁动红玫瑰版热烈,也带着刚强隐忍奉献的母性去给予爱、给予生命。


再回到《痛苦与荣耀》男主的故事。

一次偶然,阿尔贝多(阿谢尔·埃特塞安迪亚)在萨尔瓦多(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的家中发现了萨尔瓦多的作品,讲述了关于他年轻时的炽热激烈爱情。

马德里小剧场。

正当阿尔贝多在台上尽诉萨尔瓦多的故事时候,台下的观众费德里科(莱昂纳多·斯巴拉格利亚 Leonardo Sbaraglia 饰)也几次落泪。


多年以前,费德里科(Federico)曾与萨尔瓦多(Salvador)有过一段情,而作品中的另一个男主角,正是他。

在获悉了萨尔瓦多的住址后,费德里科毫不犹豫地走到了萨尔瓦多的门口,又在原地打转着。他望着萨尔瓦多的房间,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电话,轻轻说:是我…


二人重遇共聚的数幕,正响应片中主题,萨尔瓦多的一系列痛苦和荣耀由此揭开。往日的年轻恋人如今已年过半百,费德里科如常地结婚,生子。

当费德里科拿着儿子的照片笑说为人父的经历,萨尔瓦多(安东尼奥·班德拉斯)慢慢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眉眼含着笑,点头说儿子正是旧恋人的年轻模样。


时间把往日的伤痛都冲淡,唯有爱留在心底经年不散。

两个中年男人,深夜静坐在客厅,互相说着没有对方之后的人生机遇,分别的一吻,以及那句再见,恐怕是再也不见了。

最后一幕,萨尔瓦多(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站在家门微笑着,对着在电梯回头的阿尔贝托(阿谢尔·埃特塞安迪亚)轻轻说,走吧。

藏于心底里隐约的残念燃起,最终熄灭。一切尤为克制隐忍。


分别后,萨尔瓦多向医生坦白了毒瘾。他要放下,无论是过去,母亲的离去,还是身体的痛苦。毒品不能永远地有效麻醉伤口,只能勇敢地面对。

阿莫多瓦借萨尔瓦多的行动,坦然他是真的释怀了。


另一条线,厄瓜多尔(Eduardo)的出现则是沉闷童年的一抹色彩。


喜爱读书的小萨尔瓦多,教年轻气壮的画工厄瓜多尔识字。作为回报,单调残旧的洞穴在厄瓜多尔的手下焕然一新。



他的出现,唤起了小萨尔瓦多第一次的性觉醒。

当他看见厄瓜多尔在阳光下的裸体,茫然地站在了原地。一时发热,昏厥过去。


那是他人生中最早接触到的悸动,至今都无法忘怀。

涉及厄瓜多尔的片段,色彩尤其清新温柔。蓝色的天空,墙壁粉刷的纹理,纯净的白色床单在洗涤线上飘扬。

骤眼看,观众实际上并没有感受到西班牙内战后的贫困。


在萨尔瓦多的睡梦与朦胧清醒之间,导演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让观众自行想象。

最后的最后,萨尔瓦多(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出现在镜头前,一声Cut完成了拍摄。

受苦,挣扎,逃避过,同时又获得无数的赞誉。年近70的老莫(阿莫多瓦)泰然面对人生,还在拍电影,孜孜不倦地展示着他对电影的爱。


这是老莫回头向自己一生的温柔致敬,而《痛苦与荣耀》可能也是我们能看到的最温柔的阿莫多瓦电影了。

一如往常的强烈色彩对比,光影摇曳的长镜头,以微妙的一幕结束电影。

主演在剧中有一句台词:“只会哭算不上好演员,懂得克制眼泪才是好演员”。这句话用来概况这部电影最为贴切。

导演一生历程几近摊开在幕前,从生命伊始,成长过程中收获朋友,欲望,成就,而后逐渐失去了青春,爱人,母亲。


各种情绪交织着,痛苦、悲伤、悔恨与宽恕,自我剖白。

观影犹如窥看了导演日记,看他高低起伏,经历浮沉过后变得成熟平缓,与自己和解。


老莫坦白了人生,最后回归到根本。

而《痛苦与荣耀》对于观众:故事传达给你,遐想空间也留给你。


阿莫多瓦,请再让我们多看你几次。

戛纳也要好运!

我的所有电影都代表我,但是这一次我走得更远,在其中的是我的灵魂。
——佩德罗·阿莫多瓦




1.

【痛苦与荣耀】开场,处于身心困境中的导演Salvator悬浮于水中

【8 1/2】开场,处于身心困境中的导演Guido在梦境中飘浮于空中


2.

【痛苦与荣耀】中,Salvator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中时常会想起童年往事,影片由此插入童年部分叙事

【8 1/2】中,Guido在无意识的白日梦中时常会想起童年往事,影片由此插入童年部分叙事


3.

【痛苦与荣耀】中,童年Salvator上宗教寄宿学校,被神父选中参加合唱团

【不良教育】中,童年Ignacio上宗教寄宿学校,并且是合唱团一份子


4.

【痛苦与荣耀】中,成年Salvator将过往写成了一份回忆录《L’Adiccion》,并最终被改编为独白剧

【不良教育】中,成年Ignacio将过往写成了一本小说《La visita》,并最终改编为电影


5.

【痛苦与荣耀】中,Salvator一度拒绝改编,但又改变主意,亲自上门携带文本,将改编权交出

【不良教育】中,Juan一度拒绝改编,但又改变主意,亲自上门携带文本,将改编权交出


6. 最复杂的一组

【痛苦与荣耀】的独白剧【L´Adiccion】中,恋人名叫Marcelo,但真名是Federico:Marcelo=Federico

【8 1/2】中,现实世界演员Marcello Mastroianni扮演的导演Guido的原型即是该片导演Federico Fellini:Marcello=Guido=Federico

【甜蜜的生活】中,现实世界演员Marcello Mastroianni扮演的娱记Marcello的原型即是该片导演Federico Fellini:Marcello=Marcello=Federico

【痛苦与荣耀】中,现实世界演员Antonio Banderas扮演的导演Salvator的原型即是该片导演Almodovar

【痛苦与荣耀】中,演员Alberto与导演Salvator早年合作【Sabor】后分道扬镳(导演认为演员不适合角色),数十年后重新合作

【不良教育】中,演员Juan 与导演Enrique合作【La visita】后分道扬镳(导演认为演员不适合角色)

现实世界中,演员Antonio Banderas与导演Almodovar早年数度合作,之后分道扬镳,数十年后重新合作

现实世界中,演员Marcello Mastroianni与导演Federico Fellini数度合作,并被后者视为另一个自己


7.

【痛苦与荣耀】中,独白剧结束后的后台,主演Alberto迎来故事原型人物之一Federico的意外来访

【不良教育】中,拍摄完成后的后台,导演Enrique迎来故事原型人物之一Manolo神父的意外来访


8.

【痛苦与荣耀】中,导演Salvator青年时期的恋人Federico父母生活在加利西亚

【不良教育】中,导演Enrique少年时代的恋人Ignacio母亲生活在加利西亚


9.

【痛苦与荣耀】中,Salvator吸毒后带上墨镜在最亲近的女性Mercedes面前掩饰

【8 1/2】中,Guido说谎后带上墨镜在妻子Luisa面前企图掩饰

(两者戴墨镜后摆的姿势都是一样的)


10.

【痛苦与荣耀】中,最亲密的女性Mercedes的形象与母亲发生重合

【8 1/2】中,妻子Luisa的形象与母亲发生重合


11.

【痛苦与荣耀】中,导演Salvator收到了一封几经波折、迟到了五十年的信,写信的人与他自分别后再也没见面

【不良教育】中,导演Enrique收到了一封几经波折、迟到了数年的信,写信的人与他自分别后再也没见面


12.

【痛苦与荣耀】中,童年Salvator因为看见邻家哥哥Edouardo赤裸的肉体而发生性觉醒;Edouardo反复出现在成年Salvator的回忆中

【8 1/2】中,童年Guido因为妓女Saraghina高大丰满的肉体而发生性觉醒;Saraghina反复出现在成年Guido的白日梦里


13.

【痛苦与荣耀】中,Salvator最终与一切和解,从无法工作到重新找到灵感,开始拍电影

【8 1/2】中,Guido最终与一切和解,从没有拍摄灵感的持续焦虑到找到勇气放弃手头的电影计划


14.

【痛苦与荣耀】最后戏中戏结构揭晓,观众得知电影的童年阶段的叙事也同时是影片中导演Salvator新作【El Primero Deseo】的童年阶段故事内容

【不良教育】尾声阶段戏中戏结构揭晓,观众得知电影的所有画幅变化片段的叙事也同时是影片中导演Enrique新作【La visita】的内容


一些随感:

完整地分析这部影片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因为本片模糊了许多界限——我们永远都无从得知,剧中的演员Alberto从哪里结束,现实中的演员Antonio从哪里开始;Salvator,既是Almodovar,又是Banderas,就像【甜蜜的生活】里的娱记Marcello,既是Marcello Mastroianni,又是费里尼——比起一般影片,它涉及太多现实里的东西,搭出了更大的一个框架,却留出了更多的空白待填补。

【痛苦与荣耀】和【不良教育】两部片子的情节拼凑起来,就好像是Almodovar讲完了自己一生的故事。那些在两部电影里拍了两遍的情节,几乎可以确定真的发生过——Almodovar承受了多少的苦痛,难以想象。

最喜欢和邻家哥哥的那条线,整部电影唯一不参杂着痛苦的部分。

看了两遍,第一遍法语配音版,全场十来个人;第二遍西语原声版配法语字幕,几乎满场。散场后好像大家都很喜欢这部片子。第一次看时本来以为Antonio Banderas和Leonardo Sbaraglia要有激情戏来着,结果白激动一场;被情节带着情绪走,每个让我想起【不良教育】的部分都让我接近落泪,看完后瘫坐了好久;第二次看才注意到Banderas演得太棒,从来没见他这样带着一种很可爱的扭捏情态,尤其是在和Sbaraglia脸对脸的那场戏,对比太明显。

虽然结构太接近【8 1/2】,但没有给我抄袭之感。Almodovar标志性元素的运用起了很大作用。

这部影片令我感到幸运。




《痛苦与荣耀》:矢量公式与回归的教师

如果问,童年/过去,或者说,母亲——她们到哪里去了?或许正如阿莫多瓦在《痛苦与荣耀》的开头所描绘的那样:在一条河流边上。

而这条河流来自更远处,赫拉克利特,这位古希腊的神秘智者曾感慨到:“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流逝的童年,离别的情人,失去的母亲……时光常常飞矢般以不可停的速度刺破我们的身体,并引发不止于肉身的衰朽。


童年的河流边,母亲在西班牙谣曲中的笑容
如此,似乎生命不是随着年龄渐增而愈发充盈着,反倒却溃败了——令人窒息的恐怖主义,仿佛高悬于生命权力的王冠之上。

正是迎着(背负着)这些恐怖,阿莫多瓦试图以《痛》完成一次正名——如果说痛楚正是生命所感到的,那么这将不是一次否定,而是更彻底的肯定:所谓“遗失”的过去,甚至现在、未来,都一齐以痛的名义,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方式所掌握着(归化为潜在,并结晶);生命王冠上的宝石/晶体也从未因暮年而褪色,反而将更加耀眼了——尽管这种“痛苦”与“荣耀”,或许永远都不是常人所情愿去面对并去领受的。

A.运动学:关于河流与火焰

回到赫拉克利特,这位聆听河流教导的智者,在面对宇宙的运行时似乎只是过于朴素地提出了一个字—— “火”——但这绝非表面如此简单的字形学。“永不停歇的河流”,这一画面所标记的不正是对宇宙规则、对时间的直接感知么?而在所有的现象/元素中,还有什么比火更贴切呢?

——因为“火”,它不止是名词/静物,更是一颗种子,是热源,是一段法则……火是运动的本身……

而巧合的是,阿莫多瓦的电影系列,往往也给人以“着火”的感觉:从《欲望法则》、《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到《不良教育》,一种西班牙的热烈、色彩与温度如焰火般迷人……这是我们所感到的:一种“火”的现象学,瑰丽的melodrama。

然而,《痛》却稍显不同,因为在此直接便是“火”与“河流”的相遇:一种碰撞与指认、被湮灭的恐惧、生命行将熄灭与创作枯竭的阵痛……于是,“火”不再以“焰火—夜景”的姿态显现,而成为纯粹的燃烧,使得一种迟暮感(尽管不恰当)取代着火的舞动;又于是,在河流的冲击中,“火种”仿佛被压于泥床之下(绝氧)——它不得不流落到灰烬与胚胎的夹缝点,思考起火的动力学来了:一种回归、转化与力开始变奏起来。

而成为这一象征的正是《痛》在开篇的引子:

无限密度的蓝色—泳池如翻转世界般重构着空间,“椅子”悬于流体的速度之上(一种稳定—失衡的因子),肉体下的疼痛以放射状的方式与压强进行交互——在此,疼痛并非消失或被抵消了,而是转化为可见的“风景”:潜水者的国王姿态,其威仪如雕塑,泳池成为宫殿,而痛苦则垒起这一建筑的组织……


国王的新衣:看不见的王冠—皇袍
在此,与其说痛被疗愈,不如说它被展示着,而潜水者将获得如宇航员般的荣耀;但或许更重要的是“失衡”——浮出水面——这一动作看似是回归痛感,但却是生命之必须:在身体/身份更新之后,如我们所见,那个男人再次探出头,又步入到另一种境况的往返中去了。

B.矢量公式F-m-a:国王的比喻

在相对的意义上,《痛》中藏有两道法则,它们构建起两座循环的宫殿:作为吸收—宫殿的泳池,以及作为发射—宫殿的剧场(影院)。前者是对国王的赋形,后者是对国王的授命。

国王既是生成着的,也是生产着的。

在一种比喻中:一种生成性的力F’,一种生产性的力F,m作为国王的身体也是感知/运动的贯通容器,而a则是多因素算子(像把椅子,它连接起时间、速度……)。

吸收—宫殿里,m=F’/a,国王“凭空”而生,F’与a的运算像火石间的碰撞,身体m则在火光中被标记,领受起国王的荣耀;而在发射—宫殿中,F=ma,国王的身体m将内在的能量蔓延至a,借其扩张并发射出去……最后形成一种生产性的、征服的域。

这个粗糙比喻的关键在于其矢量性,不仅每一元素都具有方向(一个国王的、充盈的身体m镌刻着贵族般的矢量基因),而更重要的是比喻其本身也拥有方向性,因为正是这种方向才足以构成回归,一个在宏观上的小小循环……

因此我们将看到,男演员在剧场中的表演将成为一把循环的钥匙——因为很快,那把泳池中的“椅子”就干燥了下来,它重新变得坚固,并降落于剧场当中。

没落的老演员,曾在海洛因中被耽误,但他如今抓住了机会:周围向量的线条、块状的色彩,简洁的布景在其生命的映射下复魅,于是这些抽象的死物得以成为另一座宫殿的遗迹——而演员正以国王的姿态,指挥起一种事件、甚至是历史的生成……


剧场中的王者风姿
剧场/影院终将成为迷人的居所:

一个生产着的国王——F=ma——他往返与剧本—文字与平面—荧幕之间,身体成为画笔(一种运动的变形);而椅子、红墙、白幕,这便是马德里的肌肤,一座城的底色;最后便是发射,由色块与线条构成的加速空间,一种情感生产的力F,它流露于身体的每个姿势,它丰沛如河流,溢出于每次站立、行走、抚摸、距离的变化与音色的停顿和颤抖之中……


于是,离别多年的前男友在深夜回归绝非偶然——因为这正是回归者的力的逻辑,它已经被“钥匙”所打开;因为他所乘坐的那把剧院椅子是特异的,同是一枚算子,将他与这演员所释放的力的空间,进而是他自身的历史,同这无限的绵延连接起来……过去、现在、未来,绵延的时间正在综合,无限的现实,以及更加无限的潜在,都在这种回归的力的循环中被吸引集聚起来——这便是“人”所离不开的“地方”,像演员的舞台,像母亲的“村庄”,像阿莫多瓦的马德里——一种生成—晶体,进而是生成—城市。


费德里科在马德里一夜
紧随其后,曾经的情人将握着一把新钥匙,在一次新循环中与衰老的男主相遇。他在此却是作为回归的教师而出现的,将激起一股力的涌入,继而将那些诱惑的海洛因(一类负力,一种否定)从回归的无限循环中排除开去……如我们所见,回归的力一旦开启循环,就将如河流一样无法阻止了。

C.回归的教师:爱的教育

在门外,曾经的情人,一个羞涩如秘密的电话响起来——爱成为比海洛因更无法克制的东西。

孤独者,两个老人,仿若幼兽般在空荡荡的房间—洞穴里饮酒取暖、舔舐伤口:尽管曾有遗憾,但爱却幸存下来,在马德里,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告别时刻,混浊的目光复归于清澈:生活虽富于残忍的教训,但相爱是温柔的——爱终将是笔遗产。

同样富有教益的来自于年迈的母亲。她的行宫永远在那个古老的村子(尽管旧人已去),因为这是她的爱所缘起之处,一个隐秘、破落的居所,永远的“家”的生成……她渴望回归,一种象征的仪式——生命永远渴望(被)投入到永恒回归的宫殿之中——而爱,不正是这样一种回归的力之综合么?

爱既是如此这样一种力,它还必须找到那把最重要的、作为连接的“椅子”——电影正是阿莫多瓦的那把椅子——费里尼《八部半》中的那把导演椅:现在又交到阿莫多瓦身边了。

于是,就在男主身上,一种国王式的生成和生产进行起来。

一方面,医院由苦痛的培养皿,转化为机械设备的检修站,而国王的身体正在这里练就:钢筋、核磁共振仪、无尽的止痛药、听诊仪和示波器——这些金属与电路的集合从生命的负担,转化为生命的外延;它们从拯救生命的“器”到被生命所使用的“物”,完成了一首装置艺术的变奏曲,而如我们所看到的,阿莫多瓦将那些人体模型、数据图表和病理切片加入了《痛》中,因为这正是生命自身所感到的(不依赖于眼睛和镜头)。


医学检查——生命化的装置
另一方面,又一次阿莫多瓦式的戏中戏演绎,一次关于“F—m—a”的矢量操作:如我们所见,爱已然如河流般从一开始就注入这部影片当中了;而在回归力的不断循环中,晶体—影像不断生长着,愈来愈多的记忆、人物走入晶体,潜在与现实相互交涉,一种生成—城市的诞生……直至最后母子俩在地板—拍摄现场的定格——一种来自于晶体中的注视,既是演员之眼,又是导演之眼、观众之眼,仿佛在银幕背后的观众席上亦有一把不存在的椅子……

D.没有国王的椅子

最后,或许一种最温柔的领悟将是无关于“国王”和“宫殿”的——因为我们相信,任何一个身体m在生命的名义下,都将永远具有自由的方向和无限居所的可能。哪怕只是一个平凡的泥瓦匠、操作建筑术的青年工人、喜欢绘画的文盲、笨拙却虚心的学生……甚至或许唯他才是全片最温柔如天使的角色,恰如《幸福的拉扎罗》里那个淳朴却异能的男孩:他将粉刷作为真正的事业,一种对空间的赋形和生成;而其本身亦在洁白的反射与流水的冲刷下,化为力与美的缪斯,一种最初的欲望……


但更重要的是,正是在这样的无姓之人身上,我们才看到了“椅子”——被提升为艺术的证据。

一个不起眼的博物馆,馆长在某个跳蚤市场的发现:一件失落的作品,一个对自己潜能毫无所知的平民艺术家,一种最单纯的创造……更重要的是,在这把椅子的后面仍镌刻着跨越时间的通信——“一种永远的感谢和铭记”,如我们所见,像一次生命法则的暗示。


习作:《我的老师在椅子上看书》
回程的路上,女经纪人问到萨瓦尔多,“要去找他吗?”

——不用,他一直与我们同在。

“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但那些守望这条河流的人,是否河流将蜿蜒着再度向他们涌来呢?




阿莫多瓦继续拍片子,这个世界是值得期盼的。他擅长拍女人的故事,但是也讲男人的故事。说男人的故事的时候,让我觉得总是在说他自己,说女人的故事的时候,感觉他总是在说他母亲。似乎是在重复,却却不让人腻烦。

所谓风格,就是嵌入其中,又能发扬光大。

昨天晚上忙完工作,发现只有一个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的郊区的电影院10点40还有一场。我打车前往,经历了一些完全不知道的区,南美洲是冬天,呼呼的风吹。售票处的小哥哥昏昏欲睡,我买票的时候,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在买。我赶到放映厅,门口的卖爆米花的都开始收拾东西了。我推开门,发现一个小哥正在打扫为生, 我说我可以进去坐着吗,我有点害怕外面。小哥说好。

小哥扫完地说,我要关灯了,你害怕吗。我说没有关系,你关灯吧。他说,我陪你坐一会儿吧,一会还有几个观众要来。

阿莫多瓦说,女人的故事都是以喜剧结尾,而男人的故事是以悲剧结尾。但是这一次,故事是一个喜剧。

阿莫多瓦从来不回避人生的痛苦和低沉。这个故事甚至有点烂俗和狗血,但是阿莫多瓦的那个故事不是烂俗的呢。回归里的佩内洛普杀掉自己的夫妻,对她说你的男护士强奸昏迷的女病人,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里每一个情节都是奇怪的。

剧中Salvodor(班德拉斯饰演)的保姆说,"在这里,一切都很奇怪”。对了,一切的故事在阿莫多瓦的电影里,都觉得诧异,但这种吊诡的情绪之下,却一切都可以保持感同身受。

佩内洛普在剧中演技大赞,只要去过西班牙,就让人觉得她就是这样的西班牙女生。苦难中的坚强,坚持原则又淡然面对生活的挑战。

在生命的晚年,Salvador寻找生命的平静,寻找生命残存的美好,通过毒品来让自己生活质量提高,为了交换到毒品的来源交出自己的作品,却吸引到了早年的爱人(英俊逼人的阿根廷人Leonardo啊),一晚叙旧之后,Salvdor决定不再依赖毒品,重新振作。生命在绝地反弹之后又让他偶然间想了最初的爱人。让我欣喜的是,故事虽然也跟《不良教育》非常类似,同样是少年的教会唱诗班,同样的是年轻的绝望的启蒙的恋爱,同样的是作家和电影行业,同样是Galicia的少年,却没有乱伦,没有欺诈,没有阴谋。一切都是美好的,少年时代的真诚得到了回报,青年的时代的恋爱得到了回报和认可。故事的最后,Salvador也salvar(拯救)了自己。

一个美好的故事,穿越了年轻时候可怕的故事情节,故事虽然仍然质感十足,但却不再流于边缘。一帧一格都精致极了。老安东尼班德拉斯的穿着风格真是大爱,一切都让人觉得,人间值得!




在今年戛纳电影节上,西班牙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的新作《痛苦与荣耀》力压意大利导演马可·贝洛奇奥执导的影片《叛徒》,助力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夺得了主竞赛最佳男演员奖。不仅如此,该片还在英语和法语场刊中得到了极高评价,并且一度被认为是金棕榈奖的最有力竞争者之一。这其中固然有全世界媒体和影评人对阿莫多瓦惊人创作力的肯定和对他从未拿过大奖的惋惜,但也不可否认,影片的确具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非凡魅力。

与之前的作品不同,《痛苦与荣耀》给人的感觉更加内敛,甚至会让人熟悉阿莫多瓦一贯视觉风格的影迷有些不适应:那种我们所期待的色彩上的“大红大紫”和酒神式的情感宣泄大幅度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蓝与白以及在这些色彩之下暗流涌动的情感。可以想见,阿莫多瓦在这部影片中融入了更多的个人经历和情感体验,而这些经验也恰恰因为层层累积而变得深沉,使得影片与《欲望法则》、《不良教育》一道,构成了浓烈程度和自传程度各异的三部曲。

尽管很难说这部影片究竟有多强的自传性,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部电影很大程度上可以称为阿莫多瓦的“精神自传”:一方面,《痛苦与荣耀》和费里尼的《八部半》在情节以至细节上有太多相似之处,讲述的都是电影导演在创作期间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另一方面,主人公、导演萨尔瓦多·马洛有一种艺术创作者身上特有的敏感和脆弱,这种脆弱感既来源于其在片中不断恶化的身体状况(脊柱神经压迫经常让他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折磨),同时也来源于精神状态的不稳定性,所有这些都在阿莫多瓦的个人经历中有迹可循,也让人隐约想起南尼·莫莱蒂在《教皇诞生》等影片里对精神状态的叙写。

外在的、身体的痛苦对萨尔瓦多的心理状态产生了极大影响,以至于他不得不通过毒品来获取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快慰。吸食成瘾的萨尔瓦多眼看就要跌入深渊,直到某天意外与多年前分别的恋人重新相遇,他才开始想要竭力弥补生活的空虚,重新鼓起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毒品制造着幻觉,而借由与恋人重逢这一契机,被动形成的幻觉开始在不知不觉中被主动重构的回忆所替代。最终我们发现,观众在银幕上看到的所谓“回忆”并不完全是角色在头脑中“过电影”,其中多有被萨尔瓦多搬演到自己随后创作的电影里的场景。从表面上看,《痛苦与荣耀》玩弄了一个近似于《不良教育》的戏中戏结构,但不同的是,后者的戏中戏投射了一段过往的秘密,秘密也搭建起全片的悬念,而在前者中,“秘密”和“悬念”都不存在,剩下的只有一种由片段式的回忆构成的平缓的生命状态,它们被艺术加工、被导演“施咒”,不再指向真相、见证,而指向创作者对自身人格结构的彻底审视。

更仔细观察还会发现,片中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是来自过去的幽灵。他们虽以现在的面目示人,却无一不来自过往。与阿莫多瓦之前那些发生在当下的作品不同,《痛苦与荣耀》中的主人公甚至不再想去追寻什么,虽然他还有这个机会——他的年龄与阅历让他相信,只有与过去的恋人分别才是明智之选,粉刷匠的下落也没有必要再刻意追寻;记忆好像是被主人公整体“打包”,似乎这样才可以不被现实触碰、延续、污染。这些打包的记忆片段只属于过去,同时也只属于萨尔瓦多一人;它永远处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位置上,成为一种永恒,作为生命曾经的馈赠被封存起来。

透过这种颇有距离感的回忆,主人公不断进行着一场逐渐深入的精神之旅:他先是“发现”了自己的母亲,继而“发现”了一个年轻的粉刷匠,二人不仅对童年时期的他产生了决定性影响,也让他在身体的痛苦之下寻回了勇气,寻回了人生的正确方向,而且还让他在某种程度上回到了人生真正“开始”的地方,也就是全家搬入的那个地下室新居所,一个白色“子宫”。

如果说伯格曼在《呼喊与细语》中呈现的那个红色“子宫”意味着激情和冲突,阿莫多瓦则用白色表达着纯净和圣洁。事实上,我们通常都会认为,阿莫多瓦是“火与红”(西班牙式激情)的代名词,但在《痛苦与荣耀》中,他似乎有意展示他对“水与白”的精妙运用,让人很难不想起加斯东·巴什拉对“水与梦”的种种阐释。比如,回忆中的母亲一开始就是在用河水清洗白色床单,主角有关自己童年居所的回忆里也充斥着大量的白色,阳光由顶部的天井打到白色的墙面和粉刷匠意大利雕塑式的身体上,形成了一种近乎教堂般的神圣感。当粉刷匠开始用水冲洗他赤裸的身体时,童年的主人公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随即晕倒在地上。

这个颇富性启蒙意味的场景被阿莫多瓦描绘得近乎梦幻,而或许直到此刻,我们才意识到水在阿莫多瓦的电影中竟然一直以来都占据着重要地位,无论是《对她说》的熔岩灯,还是《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的倾盆大雨,更不用提几乎所有作品里都少不了的眼泪。在《痛苦的荣耀》中,主人公更是一开场就漂浮在一池清水中,而漂浮带来的舒适感将疼痛、母亲、孕育等等萨尔瓦多人生中至关重要的意象紧密联系在一起。它引领我们滑入一个流动的、原初的、精神性的世界。正是在这里,阿莫多瓦与我们相会了,他肆意摆弄着光影和时间,将过去和当下、现实和虚构融合在一起;他人生中最珍贵的痛苦与荣耀似乎都叠放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魔术盒里,直到最后,他从里面翻出了一颗无比赤诚的真心。



1.病痛



因为家人的原因从小到大没少跑医院,特别是在我妈妈发病期间,在医院进进出出待了一年半,见证了太多的生老病死。病痛和死亡不能承受之重,是人类再怎么拼命想要努力抵抗和摆脱都没用的事情,殊途同归,到了最后不得不面对和接受。片中班德拉斯饰演的导演,一身的毛病,吃一堆的药,身体上的痛楚一样也会影响精神上的状态,持续折磨,好在最后通过手术除掉了最致命的一个病症。很多时候人怕的并非死亡,而是病痛。活到一把岁数,冒出来一些毛病在所难免,认识并了解自己的身体,积极的治疗,试着坦然的接纳吧。

2.衰老


当我活到三十岁的时候,明显和二十岁的自己有着天差地别的感觉差异,身体机能已经逐渐进入了一种退化的模式,这是体育锻炼或是积极保养也没法挽救的一种下跌趋势。时间开始快速流逝,不知不觉中和年老挂钩。谁也无法忤逆这种必然的自然现象,但我一直觉得年老并非就一定不好,特别是心智上的变化,人会变得更加的稳重和成熟,见识的扩宽和经验的积累,可以褪去年轻时的锋芒、磨平棱角,以另一种更加平静释然的心态继续生活,想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们才能看到如此柔和的阿莫多瓦。

3.瘾


片中导演和老友相聚后开始尝试吸毒,一来可能真是好奇,二来出于过去的矛盾和分别的原因,最主要还是为了减轻身体上的痛感和精神上的空虚。这种瘾不排除其中含有对难忘旧情的意指。活着总需要点精神慰藉和需求,在生活并不尽如人意或是无能为力的时候,特别是没有其他机会可以供应这种需求的时候,人就会很容易误入歧途的走捷径。昨天特地去图书馆看了《大裂》,看到黄丽群写的序,内心觉得不要放弃,继续写吧,发泄也好,慰藉也罢,一直到人生的尽头,因为这是证明自己真正活着的唯一佐证,也是最能让我持续上瘾的一件事。

4.朋友和爱人



有没有曾经因为意见不合或是某种原则性的问题而与之分道扬镳的朋友,我所经历更多的是自然而然就断了联系,各自对生活的追求和看法不再有交集。片中导演和演员朋友两人分分合合,甚至直接吐槽闹掰。导演亲自找上门把演员朋友看中的《瘾》拿给他演,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一个有了创作的动力,一个有了表演的热情,没啥事是化解不了的,特别是双方到了一定的年纪,不再年轻气盛任性妄为,懂得了克制和理解,主动一点,便能解开心结。

片中最感动的一段是导演和昔日爱人的重逢,机缘巧合下通过“创作”再聚。对饱含热泪的班德拉斯难以忘怀,经过时间的沉淀后,依旧有温度的爱意真的特别触动人。爱情并不是说一定得天长地久,而是将最初美好的经历保留在心中,时间不会让它过期或变质,有缘再见时,时过境迁,容貌不再,但你依然是当初我爱的那个你,还有感觉,紧紧的拥抱和亲吻。“你不必请求原谅…到今天为止没有任何人或事像你一样充实了我的人生”,有点浪漫和羡慕。

5.母亲



这是最让我记忆犹新的一段。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经常想到以前有妈妈陪伴的时光,可能全世界最包容最能体谅我的人就是我的妈妈,曾经我也因为自己的任性和执拗而一直忠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想和大多人一样屈服于主流价值观。想要证明即便“一无所有”,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活出精彩。曾经有过像泡影般的希望,但很快便消失了,我用了十年的时间还是没能找到机会。现在看来有些天真和幼稚,很多事情不是说够努力就能实现的,可是身边唯一支持我的人也是我最好的知心朋友却永远的离开了我,这份沉甸甸的伤痛,和导演一样,真的很难走出来。

6.童年



童年可能是所有人都没法轻易忘掉或是舍弃的一段宝贵经历。片中阿莫多瓦有两段非常妙的设计,画作的巧合和意识觉醒般的晕倒,还有那个如同梦境般的美妙洞穴。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性取向在那一刻被点醒,成为人生重要的转折点。因为儿时的经历而改变了一生,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时候和爸妈一起去电影院看《泰坦尼克号》,火爆异常,补票入座,无比震撼,终身难忘,从此入了电影这个巨大的坑,也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成了我的精神粮食。进入暮年,忆当年慢慢会成为一种习惯,并且会越来越频繁,片段也会变得越来越清晰。

7.创作




这片其实偏向于“阿莫多瓦的私生活”,个人影像和回顾,牛掰的是又能和观众产生一定“交流上的共鸣”,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情感没有强烈的外放,甚至是内收的,在不动声色中能感受到蕴含着的绵密和情深,即便没有跌宕起伏,也特别耐看的原因。班德拉斯拿下戛纳的影帝真是实至名归,写满内容和情绪的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很难不被打动,就像片中他说的:“最好的演员…是使劲强忍泪水的”。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经历才是人一生中更为宝贵的财富。

层层镶嵌式的影像和创作乐趣与魅力,在最后的收工中自然体现。还是继续创作吧,用以对抗日益老化的身体和处于瓶颈停滞的痛苦,戒不掉的不是毒品,是专属于个人的荣耀(不单单是指作品还有生活的反馈)。想到了库布里克晚年说的那句话:“任何一个有幸做导演的人都知道,虽然这可能会像在游乐场里的碰碰车上创作《战争与和平》那样困难,但当你真正拍好一部电影的时候,这一辈子没有几件快乐的事能比得上这种感觉。” 观后感 http://www.guanhougan.cc/yingping/1459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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